第 57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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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7 章
並不是每個人的愛情都是順風順水，至少對史蕓來說，是這樣。
她也曾把秘密擱在心底許多年，等過，暗示過，也陪伴過，最終才迎來屬於他們愛情的春天。
彭致壘這個人，做朋友沒得說，直爽，俠氣，怎麽快活怎麽享受，要是做情人，指定是最沒安全感的那個。
他也知道自己什麽樣，只好選擇在那段更像兄妹的關系中裝聾作啞，至少等那顆心沒降落安定的時候，他沒做過有關越界的一丁點舉動。
兩座城，電話裏，曾經羅成也問過，聽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也很震驚，那時候問他什麽時候喜歡上這個姑娘的。
這麽多年，他一直也沒琢磨出個時間，只知道她不介意他豐富的情場過往，最終選擇攜手一生站在他肩旁。
彭致壘俯下頭，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，邊笑邊給她擦眼淚，“傻樣，是不是被我弄感動了？”
嘉賓坐滿整個席位，場下歡呼聲越來越高漲。
史蕓沒忍住笑出聲，低聲喃喃：“你就會說好聽的。”
話還沒落，靠近前桌的幾個小年輕捧場吆喝，底下咂嘴起哄的人紛紛叫喚。
彭致壘因為圈子的原因結交到場的朋友很多，他怕史蕓不好意思，搖了搖頭收起那張嬉笑的臉。
宴廳布置的挺用心，覆古花園，應該是史蕓喜歡的風格。
暖色的繁星燈光慢慢晃轉在半空，輕霧飄出，朦朧顯現出臺上滿是笑容的男女。
梁韻自始至終沒有移開過視線，看著他們上臺，宣誓，再到交換戒指，彼此擁吻，每一個動作都放慢了，是真的幸福。
梁韻望著望著，思緒飄到了那間小院，那裏也曾有過四個人的歡聲。
不知不覺中，心臟密密麻麻地被侵蝕了一瞬，每個人都回到了原點，而那個人還在遙遙無期，好像那段如夢如幻的日子不曾出現過一樣。
梁韻偏過頭，身旁還有一個空位，是剛進來時，史蕓特意安排了一桌最少的留給她。
目光落到空椅上，如果沒有存在過，她又怎麽會參加這場婚禮，認識和他之間僅有交集的兩個人。
婚禮還在繼續，新郎新娘走著過場跟每桌人敬酒。
梁韻沒有認識的人，只好自己夾菜吃自己的，偶爾桌子上有人舉杯，她也客客氣氣隨著一起。
聽著飯桌上的家裏長短，看她們說說笑笑，時間很快走了一圈又一圈。
梁韻摸到手機看了眼，幾個小時之前的那人發來消息。
鄭林說：快結束跟我說，我還在來的那地兒等你。
梁韻放下手中的杯子，沒弄清他搞什麽名堂，她回：你沒走？
鄭林怕她拒絕：一直在這。
梁韻盯著屏幕楞了會神，收下手機沒有再回。
又在餐桌上待了小會兒，她覺得悶，拎上包慢慢從邊側出了大廳門。
她沒著急給鄭林說時間，剛剛敬酒的時候，史蕓偷偷在耳邊說讓她稍等會兒，梁韻知道她想敘敘舊，沒拒絕。
濕鹹的海風飄了很遠，帶著點涼意。
宴會偶爾有人出入，梁韻裹緊大衣，往雕刻著龍身的石柱子旁挪了幾步。
酒店外觀的裝修氣派，懸梁高空，寬階敞道。
腳步聲漸進，地面映出一人影。
“梁姐，怎麽出來啦？”史蕓喘了兩口氣，柔聲笑道。
梁韻替她順了兩口氣，笑聲：“怎麽跑上了，新娘子還冒冒失失的。”
史蕓擺擺手，面上帶著窘意，咧唇傻笑，“我以為你要走了呢。”
婚姻裏的愛意也許更能襯托出女人的性子，史蕓就是這樣，柔軟嬌媚。
梁韻笑：“哪有，說好了等你。”
她提了下裙擺，上前要拉梁韻的手，“我沒什麽事情，就是想著好久沒見了，嘿嘿。”
梁韻朝她後面點點頭，彎唇對史蕓說，“今天很漂亮。”
身後漸漸走近一男人，一身西裝，挺拔筆直，胸前佩戴朵花。
彭致壘嘴角扯出弧度，頷首招呼了聲，“吃飽了？”
史蕓回頭，彭致壘麻利地脫掉外套罩在她肩上。
動作行雲流水，一切自然。
梁韻笑了笑，“嗯。”
“怎麽感覺比我倆喝的都多？”彭致壘還是這麽熟絡。
梁韻擡手略微觸碰泛紅的臉頰，也開玩笑，“不是說...來了喜宴就得沾著喜氣回去麽。”
彭致壘笑著點頭，“行，來的開心就好。”
史蕓偏過視線，眼眸微閃，輕聲說：“梁姐，最近還好麽。”
又是一陣風起，吹散了人的酒氣。
“挺好啊。”梁韻說。
大概這一刻，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那個只身待在遠方的男人。
彭致壘兩手插兜低了下頭，再擡起來，還是勉強笑。
“謝謝你梁姐。”史蕓真心道：“我沒想到你還願意來。”
大廳外的燈光敞亮，交替變換著閃耀。
梁韻笑著扭過臉，“怎麽也相識一場，應該來的。”
史蕓眼眶微濕。
“我就隨了一份禮。”梁韻轉過頭，對大彭笑：“他的以後自己補給你，我不負責。”
彭致壘擡手刮了下鼻尖，“人來了就行，帶這做什麽。”
“禮數還是得周到啊。”
史蕓思忖了小會兒，微微對梁韻開口：“梁姐，你在等...”
忽然，臺階下的寬道響了兩聲喇叭。
話沒說完，先往動靜那看，一輛白色奧迪降下車窗，停靠在梁韻後頭。
彭致壘擡頭，駕駛座上的男人正巧擡眸。
沈默了一陣兒。
梁韻轉過身，重新對上史蕓：“沒事兒，一個朋友，剛剛想說什麽？”
史蕓楞了兩秒，仰頭看了眼彭致壘，大彭臉上沒什麽表情，她就懂了。
“也沒啥...”史蕓咧嘴笑笑，怕耽誤她時間，說：“梁姐你還要忙麽？”
餘光裏的那輛車拐了個彎，沒熄火，停在一旁不擋道的路口。
梁韻搖了搖頭，目光對上彭致壘，喊他：“大彭。”
彭致壘幾乎一瞬猜到了她想問什麽。
“你去看過他麽？”
彭致壘默不作聲，沒對視她。
“那就是看過。”梁韻懂了，扯唇笑笑，“但他沒有見我。”
“不是。”彭致壘這句接的很快，其實他也就去過一次。
停了兩秒，聲音低沈了點：“他不想讓你見到他那樣。”這是實話。
梁韻雙手伸進大衣口袋，不知在想什麽，點了兩下頭，抿唇笑笑。
史蕓視線晃過一圈，想換掉這個沈重的話題，笑出聲打圓場，“我最近在考證呢，工作停了，梁姐要是有空我們一起出去吃飯。”她看旁邊那人，撇撇嘴，“壘哥白天都不在家，我一個人也無聊。”
彭致壘撐起笑，摸了摸她頭。
梁韻回頭望了眼白車的方向，打著燈。
“好。”她對史蕓說：“我先走了，有空的話，改天再約。”
三人之間除了羅成，似乎也找不到什麽話題，史蕓只好好應聲。
臺階下了一層，站到水泥地面。
梁韻忽然回頭，對著一身喜服的兩人揚唇，由衷笑道：“能看到你們結婚，挺開心的。”
彭致壘眸光溫和的轉向史蕓，模樣正經了許多，“謝謝。”
梁韻轉過身，單薄的背影留給兩人，揮了揮手，“祝你們幸福！”
這句祝福，也順帶替他了。
女人的身姿漸漸摸糊，直至消失在路岔口那道白色的車門後，兩人才收回視線。
彭致壘兩手攏了攏史蕓肩上的外套，“冷麽。”
史蕓眼底清澈，搖搖頭，“你怎麽出來了，裏面人沒鬧你？”
彭致壘大手將她後腦勺按進懷裏，語氣猖狂，“敢，看我回頭不宰了他們。”
史蕓一掌拍上他後背。
裏面太鬧騰，難得能在外頭清閑會兒。
夜一靜，感官就無限放大。
“開心麽。”
史蕓把笑埋在他胸口，“嗯。”
“開心就好...”彭致壘兩只胳膊收緊了懷裏的人，在她耳邊若有若無地低喃，“今天人都到齊了，就差你羅哥了...”
史蕓手心貼著他的背，一下一下順著。
“你想小時候了麽？”大彭輕聲。
史蕓懂，他不是真的在問這個問題，或許只是想到了曾經的某一個瞬間。
她配合他，在胸膛裏蹭了兩下。
“以前上學那會兒，他就好跟我較勁，有一次，跟我比誰先能娶上媳婦兒...”呼出的熱氣在她耳畔，彭致壘眼眶紅了，也笑了，“看，最後還是你哥我贏了...”
有時候，男人之間的情分也覆雜。
史蕓不知道怎麽安慰他，她也難過，但這個砍兒總得邁過去，不能一直停著不動，細語安慰說：“會好的，再過幾年，慢慢都會好的...”
身後行人過了幾個，酒味氣息濃厚。
彭致壘清醒，大喜的日子不該搞得這麽煽情，兩手捧上她畫過妝淡紅的臉頰，在額頭上狠親了一口。
再出聲時，又恢覆了那股痞勁，“回去，看我不喝死他們。”
史蕓見他情緒收回了，也不再提，任他領著手往宴會大門進，笑一聲：“不準喝太多。”
“你說的不算。”彭致壘回頭，“幾個孫子逮著空整我呢，今天非得讓他們服。”
史蕓用另只空下來的手撓了他下，“幼稚，跟小孩一樣。”
彭致壘笑的大聲，掌心短暫的分離一瞬換成十指交握，兩道身型消時在玻璃大門後。
後視鏡映出的斑點漸漸模糊，梁韻偏過視線，車廂內只留著呼吸間的靜。
鄭林眸光轉過，忽然問：“你朋友？”
他確實好奇，應該不像有過前任關系，不然怎麽還能和新婚夫妻面對面交流這麽融洽，但要說融洽，又似乎不那麽合適，還沒見過平淡著一張臉去參加朋友婚禮的。
梁韻側臉看向他。
鄭林被她看笑了，不明所以，“怎麽？”
擋風玻璃外的車流緩緩擁擠，車速放慢。
梁韻目光落在前頭一輛黑色越野的車尾，這樣說：“他朋友。”
見她眉眼神情，鄭林臉上的笑閃了下。
這個他，不言而喻。
靜了一兩秒。
他點點頭，嘴角帶起弧度，“你替他來？”
梁韻說的顛三倒四，“或許吧...也是我朋友。”
鄭林若有若無點了兩下頭，沒在意她的話，把這都歸根於觸景傷情。
霓虹街道的另一側穿梭不停，燈塔點映在玻璃窗戶上。
車廂隱隱摻雜著酒氣。
她剛坐上來的那刻，鄭林就感覺到了，隨口問：“怎麽喝這麽多。”
梁韻轉頭，晃過神才清醒坐的不是自己的車。
“哦。”她抱歉笑笑，“回頭清理費算我的。”
鄭林挑了下眉，“不是那層意思。”
“應該的。”
她語氣肯定，鄭林被她噎住，突然覺得沒起個好話題。
車子開過市區，平緩駛在公馬路。
鄭林咳了一聲，“梁韻？”
“嗯。”
“怎麽說也算半個同事，咱能別這麽客氣麽。”
梁韻笑笑，明白他意思，“要是真客氣，我就不會搭你車了。”
“行。”鄭林雙手搭在方向盤上，笑地明朗，“那就算我多想了。”
梁韻只是笑了笑，沒接話。
車內又恢覆了寂靜。
餘光微瞄，右側女人擡手打了個哈欠。
“困了？”鄭林沒轉頭看她，跟著前面那輛車掉頭拐彎，語氣自然：“還要兩個路口，睡會吧。”
梁韻驀地擡眼，明凈的眸子落到他側臉上。
回來的這一年，這個位置她很少坐，偏頭的視角幾乎更沒有。
但這句話瞬間將她扯回到那段記憶。
不閑聊時，他開車，她睡覺。
他總喜歡勾著嘴角問她是不是又困了，明明話裏調侃的意思居多，但每次問完，又會降了語調輕柔讓她閉眼睡會兒。
沒過多久，車子緩緩停靠在小區正門。
鄭林側過身看她，“車有說什麽時候能修好嗎？”
“後天吧。”梁韻解了安全帶。
“那我明...”
“明天周六，我不上班。”梁韻回頭，“你要去公司加班？”
鄭林聽出她故意的，笑了聲，“行，那先這樣。”
梁韻沒著急合車門，嘴角浮出淡淡的笑意，認真道：“今天謝謝你。”
鄭林擺了擺手，“你自己說不跟我客氣？”
梁韻微微挑眉，沒順著話題一來二去，最後簡單搭了兩句才踏上步子往小區入口走。
人影不見了，路口的白色轎車才起步離去。
***
春去秋來，氣溫驟變。
歲月不等人，日子順著指尖縫隙一點一點流逝。
飛機一輛一輛從頭頂劃過，梁韻看了眼時間，又繼續等了會。
上個月，梁父梁母打來電話閑聊，問她假期有沒有回老家的打算，梁韻當時沒決定好，就說到時候再看。
直到前幾天又問了重樣的問題，梁韻才恍然意識到什麽。
人到了一定的年紀，總躲不過父母口中的人生大事。
梁韻父母也不例外，從幾次打電話來看，言裏言外都透著準備介紹對象的想法，梁韻不免好笑，轉念一想，估摸著回去就是為了這事。
梁母見她沒回去的準備，就主動提出趁著國慶過來轉轉，梁韻沒什麽理由拒絕，又想著從正月十五往後就沒回去過，於是答應了。
刷了卡，電梯門合上。
打頭站著一位發間摻白的老頭，周正身板，梁韻往前走了步，擡手拍掉他衣角傍的灰沈。
梁永年低頭和藹笑了笑，“不礙事，反正也該洗了。”
梁韻見拍不掉，就不管了。
她轉頭對上身邊站著梁母，說：“媽，晚上想吃什麽，我帶你和爸去外邊逛逛？”
徐婭萍擺擺手，站姿端莊，“就咱三口人，隨便在家裏吃點就行。”
按年齡來說，徐婭萍甚至要比梁父還大上幾歲，但保養得當，臉上看不出什麽歲月的痕跡。
叮咚一聲，樓層停下。
“行。”梁韻拿出鑰匙開門，“正好昨天孫曉過來帶了菜，還剩點。”
門板拉開，下午兩三點，敞亮的光照射在客廳中央。
梁母先是打量了一番，又換上老一套的口吻，“這個房子選的不錯，有進步。”
梁韻把鑰匙放到鞋櫃上，側臉對著梁父撇撇嘴，不搭嗆。
梁永年搖頭笑笑，一副見慣了的模樣。
梁韻簡單帶二老參觀了一圈，最後推上行李帶他們進北面臥室。
這間房徐婭萍第一次來，相比早幾年那個，面積大了不說，樓層高，整體都敞亮了不少。
床鋪是梁韻昨天就鋪好的，梁父梁母放完行李後又回到客廳轉悠。
梁韻給兩人倒了水，剛往沙發靠背上一趟，梁母的視線就跟過來，惹得她一笑。
梁韻不在乎地道：“累了，歇會兒。”
徐婭萍盯著幾秒，也沒說什麽，彎腰從茶幾上拿杯子喝水。
要是早些年，徐婭萍那個脾氣一定的得說她坐沒坐樣，叫起來規矩坐著。
但自從大學畢業，工作，梁韻幾乎很少回老家，一是見不著面，其次就是梁父在她耳邊嘀咕，孩子大了，少說那些沒有用的，徐婭萍這才收斂那點繁瑣的規矩。
梁父忽然一拍腿。
梁韻見他盯著手機，“怎麽了爸？”
梁永年笑一聲，“差點忘給小鄭回消息了。”
“小鄭？”梁韻蹙眉。
徐婭萍湊過來插一嘴，“就鄭林。”
梁韻當然知道，“怎麽，你們過來還得跟他匯報麽。”
梁永年咳了一聲，“這孩子前段時間給我發消息問候，我想著就快過來了，順著提了嘴。”
梁父眼神閃爍，梁韻沒戳破他謊話。
其實這事是徐婭萍提出來的，至於什麽打算不用猜都知道。
“媽？”梁韻歪頭一笑，說：“聊聊唄。”
徐婭萍難得有點閃爍其詞，簡單說想給她介紹對象了，原本手上有幾個以前帶過的學生還不錯，現在還常聯系著，想著有合適的能牽個線，結果經過幾次試探，發現她壓根沒往這方面考慮過。
徐婭萍也知道，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，常年異地也不現實。
本想要不就隨她吧，結果這想法還沒停兩天，正巧碰上鄭林的父親來找梁永年下棋聊天，話裏話外都帶著另層意思，徐婭萍才想起還有個這麽好的人選。
梁韻打了個哈欠，“別忙活了，自己的事自己瞅著呢。”
徐婭萍說：“自己瞅著怎麽還沒動靜？”
“昨晚通宵趕策劃案，太困了。”梁韻從沙發上起身，留個背影，“回屋睡會兒，你們自己轉轉吧。”
徐婭萍剛想出聲喊她，梁永年拍了拍她胳膊，搖搖頭。
徐婭萍也能看出她抵觸這個話題，思索片刻，只好作罷。
國慶一到，整個城市的游客激增。
一連幾天，哪哪人流都爆滿，梁韻挑了幾個人少風景好的地點帶著父母散散步，吹吹海風。
二老來這個城市的次數不多，歸根結底還是她之前工作忙，沒太多空閑時間帶著兩人閑逛，徐婭萍夫妻的寒暑假閑日子倒是多，但沒女兒作伴，過來了也就是換個地方住，還不如待在自己熟悉的地兒。
回程的路上又開始擁堵。
噪音喇叭聲不停。
梁韻視線轉到後視鏡，說：“媽，我先送你們回家，等會還得出去一趟。”
徐婭萍沒多問，只是說：“我和你爸先回去做飯。”
“不用等我，你們先吃。”梁韻低頭看了眼振動的手機，“孫曉兒子生病了，我過去看看。”
“嚴重嗎？”後排梁父開口出聲：“要不我們也跟著一起？”
梁韻轉了下頭，和聲笑笑：“小孩子生病，沒什麽大礙，我自己過去就行，你和媽回去休息吧。”
這樣說，梁父梁母只好點頭應聲。
車子停在小區門口沒往裏進，梁韻把鑰匙給到徐婭萍，見二老邁進大門後才掉頭轉向馬路。
下午沿著棧道吹風的時候，梁韻接到孫曉打來的視頻，一接通，不是那張臉。
沒等兩秒，一個撅著嘴能掛油壺的稚嫩小孩悶聲喊她。
梁韻默聲笑笑，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塑料袋，系緊也遮不住裏面冒出熱騰騰的香味，腳步不免快了幾步。
兒科走廊裏吱吱呀呀叫個不停，梁韻找了一圈沒找到，問了護士站的病房號位置才摸清在哪。
走廊最裏頭的那間房，梁韻推開門，一大一小兩人往門的方向瞅。
孫曉臉沈的可怕，不用問也知道又被病床上那小子氣著了。
梁韻走近，把袋子放到床頭櫃子上。
“阿姨...”丸子眼巴巴看著，睫毛上掛著淚，不敢動。
孫曉放下水果刀，蘋果往盤子裏一扔，拍拍褲子站起身，“到了怎麽沒跟我說，好下去接你。”
梁韻瞄了眼水果刀，扯笑，“你這樣我可不敢讓你接。”
“氣死我了，熊孩子。”孫曉從衛生間洗了手。
梁韻放下包坐在床沿邊上，朝丸子眨眨眼，“你媽媽又被你惹生氣了。”
小孩撇撇嘴，一副她生氣我倒黴的樣。
孫曉折回來，拿了跟牙簽，“吃，都給我吃完。”
丸子鬼靈的從兩個大人身上過了遍，最後決定求助於梁韻，孫曉多精明，冷眼瞥他，“看幹媽也沒用，你親媽我還站著，得聽我的。”
梁韻差點沒憋住笑，從孫曉手裏接過牙簽，戳著一小塊蘋果往丸子嘴裏送。
好在這孩子給面子，盯著看了幾秒，又流轉到梁韻拎來的袋子上，邊咬上牙簽邊商量，“那我吃完蘋果可以吃醬鴨嘛？”
孫曉看他服軟了，語氣也輕了點，拉過椅子抱肩坐下，“看情況吧。”
丸子點點頭，自己抱著小盤子，吧唧吧唧咬起來。
“好好商量不就行了麽。”梁韻無奈。
“他那是給你面子。”孫曉哼一聲，“也不知道是誰親生的。”
“少矯情，不是你讓人喊的。”梁韻不甚在意，瞄到丸子脖子上的小紅點，“前幾天不還好好的麽，怎麽突然過敏了。”
孫曉反手捏了捏肩膀，“就從你那回來的第二天，蔣絢爸媽帶他去商場吃飯，沾了蟹肉。”
“嚴重麽。”
梁韻撥開他衣底，不知碰到哪了，丸子咯咯的笑，“癢死了阿姨。”
病房有兩張床，另一個是空鋪，昨天才離院。
梁韻笑著刮他小臉。
“沒事。”孫曉抽出張紙給他擦鼻涕，“也怪我，每提前跟倆老人打招呼。”
小孩子生病家常便飯，更何況蔣絢爸媽常年待在老家，也不是經常能見到寶貝孫子，所以孫曉沒放在心上。
梁韻望著白色塑料袋上的小肉手，笑了笑，“那現在能吃個？”
“哼，買都買了，還能堵住他的嘴。”
梁韻面上一楞，她不知情，下午打視頻的時候丸子一直嘟囔嘴，扮著無辜可憐樣給她看，說是好幾天沒吃聞到肉味了，還沒等梁韻細問，孫曉的頭突然冒出來，冷不丁跟她解釋怎麽一回事。
最後還不忘補了一句...她沒物質上虐待小孩。
孫曉見她表情當真，正經了點語氣，“明天一早就能出院，好差不多了。”
梁韻點了點頭，旁邊小鬼吃的一嘴油膩沖她笑，她沒嫌棄，直接上手抹掉。
孫曉從身後抽了張紙給她，隨口問：“這幾天不上班，忙什麽呢。”
“能有什麽事，我爸媽過來了，陪他們轉悠呢。”
孫曉倒了杯水，“來旅游？”
梁韻沒著急開口，想了想，笑說：“沒，來給我牽線。”
“啊？”孫曉一臉訝然，“阿姨也玩催婚這套？”梁韻父母都在大學做講師，梁母可能高一點，是個副教授職位。
“嗯。”
太陽西沈，紅透垂落在半邊天。
孫曉說：“我以為人民教師的思想得比我爸媽前衛點呢。”
“這與教師有什麽關系。”梁韻搖搖頭笑，“我能作證，是你主動追著人蔣絢求婚的，別給叔叔阿姨扣帽子。”
“你...”孫曉瞪眼。
“媽媽，是你主動追爸爸的呀！”丸子眨巴著大眼，一手粘膩的伸著五指。
梁韻抿唇笑，不說話。
孫曉白了一眼對面那人，才對丸子開口：“大人說話小孩不準插嘴。”毫無威脅性的老話。
丸子呲著大門牙，“我不是小孩子，我已經四歲啦！”
“蔣睿寒！”
這一聲往往代表著發飆的信號，小人精立刻埋下頭砸吧嘴啃肉。
梁韻彎唇，偏過頭，就見門框邊上倚著一高個男人。
孫曉背著門坐，沒看到後面那人，蔣絢微微擡頭，算是給梁韻打了聲招呼。
沒兩秒，蔣絢見椅子上人一點發覺也沒有，才踏上步子往裏進。
“生氣了？”蔣絢笑。
孫曉驀地轉頭，男人立在板凳後，大手捏了捏她肩膀，低頭勾著嘴笑。
她腦子思索了會兒，才意會到他話什麽意思，眼神閃了下，語氣不自覺扭捏，“美死了吧，你兒子都聽見了。”
蔣絢身上還穿著制服，有點灰，沒挨近她，繞到前面刮了下她臉，“小屁孩能懂什麽。”
“讓我沒面子。”孫曉躲他手。
蔣絢笑的大聲，摸摸她發頂，話是對梁韻說的，“剛來？”
兩人絲毫沒顧及梁韻，一是太熟，二來她已經見怪不怪了。
梁韻嘴角露出弧線，“有一會了，正準備回去。”
蔣絢見她提包，玩笑道：“我一來就要走？”
視線被擋住，孫曉拽著蔣絢地衣角拉開，對著梁韻說：“晚上一起吃飯嗎？”
“不了。”梁韻笑笑，起身對著兩人道：“我媽在家，估計等我呢。”
話這麽說，夫妻也就沒挽留。
丸子見梁韻要走，看了眼手裏還剩小半截的鴨腿，硬要站起身扒著她親。
梁韻笑著把臉偏過去，可能醬鴨太合口味，吧唧一聲，響徹整間屋子。
蔣絢嘖嘴，孫曉旁邊笑。
高跟鞋聲音漸漸淡去，病房裏只剩幸福的一家三口。
蔣絢把兒子抱到腿上，擦擦他小嘴，“能吃這個了麽。”
“醫生說好的差不多了。”
啃地就剩骨頭，丸子還依依不舍的咂味。
蔣絢笑，“梁韻來給帶的？”
“你兒子給人打視頻要的。”
“小饞貓，明天出院爸爸給你燉肉好不好。”
孫曉回頭笑，“還是別了，讓他嘗嘗味就行，過幾天再說吧。”
“聽你的。”蔣絢把兒子抱起來飛了一圈，想到剛剛一幕，隨口問：“那什麽，她現在還一個人？”
孫曉正在收拾行李，“你說梁韻？”
“嗯。”蔣絢道：“之前不聽你說她談著呢麽。”
孫曉一臉無語，“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。”
蔣絢尷尬地笑笑，“你們女人間常聊的，我也不知道啊。”
孫曉語氣沈了點，但也沒細說：“那個分了好多年，一直單著。”
蔣絢放下兒子，幫襯著孫曉一起收拾，“那要不我給她介紹？最近我們隊裏來了不少優質的。”
孫曉真想了想，片刻，還是搖搖頭。
“算了，她不缺條件，想找一個還不容易。”孫曉嘆了口氣。
蔣絢也沒多問，一手拎起行李擱在板凳上，趁兒子沒註意，抱著懷裏的人親了兩口。
……
入了秋的晚風，帶著點絲絲入骨的寒意。
梁韻關了窗，車子加了速的駛疾在馬路上。
假期過了四五天，眼看著就要到頭。
梁韻給兩人買了回去的機票，走之前的最後一晚，她答應了徐婭萍組的飯局。
其實也就是鄭林提出的，正巧合了徐婭萍的心意，中間讓梁父說著好話，梁韻見兩人費盡心思一唱一和，好笑地應下了。
晚上的餐桌氛圍還算正常，就真如他之前說的那樣，作為晚輩，替他父親招待招待二老。
關於鄭林，除去少有的工作，梁韻和他接觸算不上多。
下班後，偶爾鄭林會約著一起吃個晚飯，她不是掃興的人，時間合適的話也會點頭應聲。
成年男女幾乎用不著打啞謎也能猜到對方幾層意思，梁韻心裏清楚，幾次意圖明顯後，她直言拒絕了。
不是不願意，而是心裏沒那個感覺。
鄭林後知後覺才清楚，見人沒意，也就不做那低微求好的事，這麽一來二去，挑明話後，兩人的關系反而處的比之前舒坦了。
鄭林了解父親那點心思，所以趁著這次晚飯一並與梁韻父母解釋清了。
高樓的燈火璀璨，深淺的光亮輪流交替著變換。
房間內，一片靜謐。
洗漱後，梁韻側趴在床上，就快睡著的時候門聲被敲了兩下，伴隨著輕呼叫聲。
“媽？”梁韻揉了把臉，“我沒鎖門，直接進來吧。”
窗簾拉的死，屋內漆黑一片。
梁韻按上臺燈，彎唇笑笑，“怎麽這麽晚還沒睡啊？”
徐婭萍面上倒是平靜，掀開被角坐在邊上，“沒事，我和你爸你明天就回去了，想著跟你說幾句話。”
梁韻坐起身倚靠在枕頭上，見她語氣沈重，猜到點什麽。
“怎麽啦，還想著呢。”她故意笑，“吃飯的時候你不是見著了麽，人沒那層意思。”
徐婭萍視線在臥室裏過了一圈，最後落到她臉上，思忖了會，深沈道：“韻韻，你已經不小了。”
梁韻還是那副樣子，扣著指甲，“幹嘛啊，這可不是你風格。”
徐婭萍看她還沒放心上，微微蹙眉看她：“你這孩子，我跟你好好說事呢。”
月夜下的輕風微拂，整個屋內靜悄悄的。
梁韻緩緩擡頭，對上她目光。
徐婭萍其實很少會和她談心，早些年更多的時候基本都以教育為主，更何況閨女性子獨立，她很少操心。
但這幾年愈發不同，身上總是帶著點暮氣，過著一眼望到頭的日子。
“媽也不是催你。”徐婭萍嘆了聲氣，“就是覺得人到了一定年齡，還是有個家，有個盼頭的好。”
梁韻微微垂眸，“我知道。”
“以前媽管你總是嚴，教你不攀附別人，做什麽事都要想到靠自己。”徐婭萍看她，說：“但我從來沒有哪次，是想你要強到一個人過日子，現在很多年輕人都主張婚姻自由，媽也不是老古董，沒說一定到了三十多歲就得結婚，就覺得總不能一直單著吧。”
“我沒有這麽想。”
“那你跟我說說，到底是怎麽打算的？”
梁韻不吭聲了。
徐婭萍看她一陣，恍然間猜到點什麽，又結合現在梁韻的狀況，不免聯想到一起。
梁母輕聲試探：“你是不是心裏有人？”
梁韻一怔，沒擡眼看徐婭萍，往下躺了點，盯著門縫底下那抹光亮。
徐婭萍拍拍被子，“那個坐牢的？”
她了解的不多，畢竟是托梁永年介紹的律師，所以鄭林父子來做客時提到過一嘴，知道其中帶點淵源。
“媽...”梁韻不想提，“別問了。”
見她眉頭微蹙，徐婭萍心中確定了，怕梁韻抵觸，她換了個說法問，“你想過以後嗎？”
“什麽。”
“你現在不就是在等他？”徐婭萍說的直白，低頭看窩在被子裏的人，“一個坐過牢的人，能給你什麽。”
梁韻蜷著的身子動了動，沈思幾秒，聲音從底下傳出，“媽...給多少才算多？”
徐婭萍沈默了，她本以為梁韻只是沒有遇到合適的，或者挑，沒想到心裏藏了這些事。
她太懂這個女兒，她下定決心要做的事，很難輕易改變。
最終，這個話題也沒討論個所以然出來。
徐婭萍臨走前，沒有生氣或者不高興，梁韻也沒猜到她什麽心情，面上看著與平時沒什麽差別。
她又恢覆了往日的生活，上班，下班，回到家打掃衛生做飯，偶爾唐立嵐或者孫曉約著一起外出閑逛，她也有約必到。
生活沒有停滯不前，日子過的很快。
她忽然發現，刻意拋棄的人和事，原來不去想，一樣可以停在身後。
日歷揭開一頁一頁，指縫間，又走了一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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並不是每個人的愛情都是順風順水，至少對史蕓來說，是這樣。
她也曾把秘密擱在心底許多年，等過，暗示過，也陪伴過，最終才迎來屬於他們愛情的春天。
彭致壘這個人，做朋友沒得說，直爽，俠氣，怎麽快活怎麽享受，要是做情人，指定是最沒安全感的那個。
他也知道自己什麽樣，只好選擇在那段更像兄妹的關系中裝聾作啞，至少等那顆心沒降落安定的時候，他沒做過有關越界的一丁點舉動。
兩座城，電話裏，曾經羅成也問過，聽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也很震驚，那時候問他什麽時候喜歡上這個姑娘的。
這麽多年，他一直也沒琢磨出個時間，只知道她不介意他豐富的情場過往，最終選擇攜手一生站在他肩旁。
彭致壘俯下頭，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，邊笑邊給她擦眼淚，“傻樣，是不是被我弄感動了？”
嘉賓坐滿整個席位，場下歡呼聲越來越高漲。
史蕓沒忍住笑出聲，低聲喃喃：“你就會說好聽的。”
話還沒落，靠近前桌的幾個小年輕捧場吆喝，底下咂嘴起哄的人紛紛叫喚。
彭致壘因為圈子的原因結交到場的朋友很多，他怕史蕓不好意思，搖了搖頭收起那張嬉笑的臉。
宴廳布置的挺用心，覆古花園，應該是史蕓喜歡的風格。
暖色的繁星燈光慢慢晃轉在半空，輕霧飄出，朦朧顯現出臺上滿是笑容的男女。
梁韻自始至終沒有移開過視線，看著他們上臺，宣誓，再到交換戒指，彼此擁吻，每一個動作都放慢了，是真的幸福。
梁韻望著望著，思緒飄到了那間小院，那裏也曾有過四個人的歡聲。
不知不覺中，心臟密密麻麻地被侵蝕了一瞬，每個人都回到了原點，而那個人還在遙遙無期，好像那段如夢如幻的日子不曾出現過一樣。
梁韻偏過頭，身旁還有一個空位，是剛進來時，史蕓特意安排了一桌最少的留給她。
目光落到空椅上，如果沒有存在過，她又怎麽會參加這場婚禮，認識和他之間僅有交集的兩個人。
婚禮還在繼續，新郎新娘走著過場跟每桌人敬酒。
梁韻沒有認識的人，只好自己夾菜吃自己的，偶爾桌子上有人舉杯，她也客客氣氣隨著一起。
聽著飯桌上的家裏長短，看她們說說笑笑，時間很快走了一圈又一圈。
梁韻摸到手機看了眼，幾個小時之前的那人發來消息。
鄭林說：快結束跟我說，我還在來的那地兒等你。
梁韻放下手中的杯子，沒弄清他搞什麽名堂，她回：你沒走？
鄭林怕她拒絕：一直在這。
梁韻盯著屏幕楞了會神，收下手機沒有再回。
又在餐桌上待了小會兒，她覺得悶，拎上包慢慢從邊側出了大廳門。
她沒著急給鄭林說時間，剛剛敬酒的時候，史蕓偷偷在耳邊說讓她稍等會兒，梁韻知道她想敘敘舊，沒拒絕。
濕鹹的海風飄了很遠，帶著點涼意。
宴會偶爾有人出入，梁韻裹緊大衣，往雕刻著龍身的石柱子旁挪了幾步。
酒店外觀的裝修氣派，懸梁高空，寬階敞道。
腳步聲漸進，地面映出一人影。
“梁姐，怎麽出來啦？”史蕓喘了兩口氣，柔聲笑道。
梁韻替她順了兩口氣，笑聲：“怎麽跑上了，新娘子還冒冒失失的。”
史蕓擺擺手，面上帶著窘意，咧唇傻笑，“我以為你要走了呢。”
婚姻裏的愛意也許更能襯托出女人的性子，史蕓就是這樣，柔軟嬌媚。
梁韻笑：“哪有，說好了等你。”
她提了下裙擺，上前要拉梁韻的手，“我沒什麽事情，就是想著好久沒見了，嘿嘿。”
梁韻朝她後面點點頭，彎唇對史蕓說，“今天很漂亮。”
身後漸漸走近一男人，一身西裝，挺拔筆直，胸前佩戴朵花。
彭致壘嘴角扯出弧度，頷首招呼了聲，“吃飽了？”
史蕓回頭，彭致壘麻利地脫掉外套罩在她肩上。
動作行雲流水，一切自然。
梁韻笑了笑，“嗯。”
“怎麽感覺比我倆喝的都多？”彭致壘還是這麽熟絡。
梁韻擡手略微觸碰泛紅的臉頰，也開玩笑，“不是說...來了喜宴就得沾著喜氣回去麽。”
彭致壘笑著點頭，“行，來的開心就好。”
史蕓偏過視線，眼眸微閃，輕聲說：“梁姐，最近還好麽。”
又是一陣風起，吹散了人的酒氣。
“挺好啊。”梁韻說。
大概這一刻，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那個只身待在遠方的男人。
彭致壘兩手插兜低了下頭，再擡起來，還是勉強笑。
“謝謝你梁姐。”史蕓真心道：“我沒想到你還願意來。”
大廳外的燈光敞亮，交替變換著閃耀。
梁韻笑著扭過臉，“怎麽也相識一場，應該來的。”
史蕓眼眶微濕。
“我就隨了一份禮。”梁韻轉過頭，對大彭笑：“他的以後自己補給你，我不負責。”
彭致壘擡手刮了下鼻尖，“人來了就行，帶這做什麽。”
“禮數還是得周到啊。”
史蕓思忖了小會兒，微微對梁韻開口：“梁姐，你在等...”
忽然，臺階下的寬道響了兩聲喇叭。
話沒說完，先往動靜那看，一輛白色奧迪降下車窗，停靠在梁韻後頭。
彭致壘擡頭，駕駛座上的男人正巧擡眸。
沈默了一陣兒。
梁韻轉過身，重新對上史蕓：“沒事兒，一個朋友，剛剛想說什麽？”
史蕓楞了兩秒，仰頭看了眼彭致壘，大彭臉上沒什麽表情，她就懂了。
“也沒啥...”史蕓咧嘴笑笑，怕耽誤她時間，說：“梁姐你還要忙麽？”
餘光裏的那輛車拐了個彎，沒熄火，停在一旁不擋道的路口。
梁韻搖了搖頭，目光對上彭致壘，喊他：“大彭。”
彭致壘幾乎一瞬猜到了她想問什麽。
“你去看過他麽？”
彭致壘默不作聲，沒對視她。
“那就是看過。”梁韻懂了，扯唇笑笑，“但他沒有見我。”
“不是。”彭致壘這句接的很快，其實他也就去過一次。
停了兩秒，聲音低沈了點：“他不想讓你見到他那樣。”這是實話。
梁韻雙手伸進大衣口袋，不知在想什麽，點了兩下頭，抿唇笑笑。
史蕓視線晃過一圈，想換掉這個沈重的話題，笑出聲打圓場，“我最近在考證呢，工作停了，梁姐要是有空我們一起出去吃飯。”她看旁邊那人，撇撇嘴，“壘哥白天都不在家，我一個人也無聊。”
彭致壘撐起笑，摸了摸她頭。
梁韻回頭望了眼白車的方向，打著燈。
“好。”她對史蕓說：“我先走了，有空的話，改天再約。”
三人之間除了羅成，似乎也找不到什麽話題，史蕓只好好應聲。
臺階下了一層，站到水泥地面。
梁韻忽然回頭，對著一身喜服的兩人揚唇，由衷笑道：“能看到你們結婚，挺開心的。”
彭致壘眸光溫和的轉向史蕓，模樣正經了許多，“謝謝。”
梁韻轉過身，單薄的背影留給兩人，揮了揮手，“祝你們幸福！”
這句祝福，也順帶替他了。
女人的身姿漸漸摸糊，直至消失在路岔口那道白色的車門後，兩人才收回視線。
彭致壘兩手攏了攏史蕓肩上的外套，“冷麽。”
史蕓眼底清澈，搖搖頭，“你怎麽出來了，裏面人沒鬧你？”
彭致壘大手將她後腦勺按進懷裏，語氣猖狂，“敢，看我回頭不宰了他們。”
史蕓一掌拍上他後背。
裏面太鬧騰，難得能在外頭清閑會兒。
夜一靜，感官就無限放大。
“開心麽。”
史蕓把笑埋在他胸口，“嗯。”
“開心就好...”彭致壘兩只胳膊收緊了懷裏的人，在她耳邊若有若無地低喃，“今天人都到齊了，就差你羅哥了...”
史蕓手心貼著他的背，一下一下順著。
“你想小時候了麽？”大彭輕聲。
史蕓懂，他不是真的在問這個問題，或許只是想到了曾經的某一個瞬間。
她配合他，在胸膛裏蹭了兩下。
“以前上學那會兒，他就好跟我較勁，有一次，跟我比誰先能娶上媳婦兒...”呼出的熱氣在她耳畔，彭致壘眼眶紅了，也笑了，“看，最後還是你哥我贏了...”
有時候，男人之間的情分也覆雜。
史蕓不知道怎麽安慰他，她也難過，但這個砍兒總得邁過去，不能一直停著不動，細語安慰說：“會好的，再過幾年，慢慢都會好的...”
身後行人過了幾個，酒味氣息濃厚。
彭致壘清醒，大喜的日子不該搞得這麽煽情，兩手捧上她畫過妝淡紅的臉頰，在額頭上狠親了一口。
再出聲時，又恢覆了那股痞勁，“回去，看我不喝死他們。”
史蕓見他情緒收回了，也不再提，任他領著手往宴會大門進，笑一聲：“不準喝太多。”
“你說的不算。”彭致壘回頭，“幾個孫子逮著空整我呢，今天非得讓他們服。”
史蕓用另只空下來的手撓了他下，“幼稚，跟小孩一樣。”
彭致壘笑的大聲，掌心短暫的分離一瞬換成十指交握，兩道身型消時在玻璃大門後。
後視鏡映出的斑點漸漸模糊，梁韻偏過視線，車廂內只留著呼吸間的靜。
鄭林眸光轉過，忽然問：“你朋友？”
他確實好奇，應該不像有過前任關系，不然怎麽還能和新婚夫妻面對面交流這麽融洽，但要說融洽，又似乎不那麽合適，還沒見過平淡著一張臉去參加朋友婚禮的。
梁韻側臉看向他。
鄭林被她看笑了，不明所以，“怎麽？”
擋風玻璃外的車流緩緩擁擠，車速放慢。
梁韻目光落在前頭一輛黑色越野的車尾，這樣說：“他朋友。”
見她眉眼神情，鄭林臉上的笑閃了下。
這個他，不言而喻。
靜了一兩秒。
他點點頭，嘴角帶起弧度，“你替他來？”
梁韻說的顛三倒四，“或許吧...也是我朋友。”
鄭林若有若無點了兩下頭，沒在意她的話，把這都歸根於觸景傷情。
霓虹街道的另一側穿梭不停，燈塔點映在玻璃窗戶上。
車廂隱隱摻雜著酒氣。
她剛坐上來的那刻，鄭林就感覺到了，隨口問：“怎麽喝這麽多。”
梁韻轉頭，晃過神才清醒坐的不是自己的車。
“哦。”她抱歉笑笑，“回頭清理費算我的。”
鄭林挑了下眉，“不是那層意思。”
“應該的。”
她語氣肯定，鄭林被她噎住，突然覺得沒起個好話題。
車子開過市區，平緩駛在公馬路。
鄭林咳了一聲，“梁韻？”
“嗯。”
“怎麽說也算半個同事，咱能別這麽客氣麽。”
梁韻笑笑，明白他意思，“要是真客氣，我就不會搭你車了。”
“行。”鄭林雙手搭在方向盤上，笑地明朗，“那就算我多想了。”
梁韻只是笑了笑，沒接話。
車內又恢覆了寂靜。
餘光微瞄，右側女人擡手打了個哈欠。
“困了？”鄭林沒轉頭看她，跟著前面那輛車掉頭拐彎，語氣自然：“還要兩個路口，睡會吧。”
梁韻驀地擡眼，明凈的眸子落到他側臉上。
回來的這一年，這個位置她很少坐，偏頭的視角幾乎更沒有。
但這句話瞬間將她扯回到那段記憶。
不閑聊時，他開車，她睡覺。
他總喜歡勾著嘴角問她是不是又困了，明明話裏調侃的意思居多，但每次問完，又會降了語調輕柔讓她閉眼睡會兒。
沒過多久，車子緩緩停靠在小區正門。
鄭林側過身看她，“車有說什麽時候能修好嗎？”
“後天吧。”梁韻解了安全帶。
“那我明...”
“明天周六，我不上班。”梁韻回頭，“你要去公司加班？”
鄭林聽出她故意的，笑了聲，“行，那先這樣。”
梁韻沒著急合車門，嘴角浮出淡淡的笑意，認真道：“今天謝謝你。”
鄭林擺了擺手，“你自己說不跟我客氣？”
梁韻微微挑眉，沒順著話題一來二去，最後簡單搭了兩句才踏上步子往小區入口走。
人影不見了，路口的白色轎車才起步離去。
***
春去秋來，氣溫驟變。
歲月不等人，日子順著指尖縫隙一點一點流逝。
飛機一輛一輛從頭頂劃過，梁韻看了眼時間，又繼續等了會。
上個月，梁父梁母打來電話閑聊，問她假期有沒有回老家的打算，梁韻當時沒決定好，就說到時候再看。
直到前幾天又問了重樣的問題，梁韻才恍然意識到什麽。
人到了一定的年紀，總躲不過父母口中的人生大事。
梁韻父母也不例外，從幾次打電話來看，言裏言外都透著準備介紹對象的想法，梁韻不免好笑，轉念一想，估摸著回去就是為了這事。
梁母見她沒回去的準備，就主動提出趁著國慶過來轉轉，梁韻沒什麽理由拒絕，又想著從正月十五往後就沒回去過，於是答應了。
刷了卡，電梯門合上。
打頭站著一位發間摻白的老頭，周正身板，梁韻往前走了步，擡手拍掉他衣角傍的灰沈。
梁永年低頭和藹笑了笑，“不礙事，反正也該洗了。”
梁韻見拍不掉，就不管了。
她轉頭對上身邊站著梁母，說：“媽，晚上想吃什麽，我帶你和爸去外邊逛逛？”
徐婭萍擺擺手，站姿端莊，“就咱三口人，隨便在家裏吃點就行。”
按年齡來說，徐婭萍甚至要比梁父還大上幾歲，但保養得當，臉上看不出什麽歲月的痕跡。
叮咚一聲，樓層停下。
“行。”梁韻拿出鑰匙開門，“正好昨天孫曉過來帶了菜，還剩點。”
門板拉開，下午兩三點，敞亮的光照射在客廳中央。
梁母先是打量了一番，又換上老一套的口吻，“這個房子選的不錯，有進步。”
梁韻把鑰匙放到鞋櫃上，側臉對著梁父撇撇嘴，不搭嗆。
梁永年搖頭笑笑，一副見慣了的模樣。
梁韻簡單帶二老參觀了一圈，最後推上行李帶他們進北面臥室。
這間房徐婭萍第一次來，相比早幾年那個，面積大了不說，樓層高，整體都敞亮了不少。
床鋪是梁韻昨天就鋪好的，梁父梁母放完行李後又回到客廳轉悠。
梁韻給兩人倒了水，剛往沙發靠背上一趟，梁母的視線就跟過來，惹得她一笑。
梁韻不在乎地道：“累了，歇會兒。”
徐婭萍盯著幾秒，也沒說什麽，彎腰從茶幾上拿杯子喝水。
要是早些年，徐婭萍那個脾氣一定的得說她坐沒坐樣，叫起來規矩坐著。
但自從大學畢業，工作，梁韻幾乎很少回老家，一是見不著面，其次就是梁父在她耳邊嘀咕，孩子大了，少說那些沒有用的，徐婭萍這才收斂那點繁瑣的規矩。
梁父忽然一拍腿。
梁韻見他盯著手機，“怎麽了爸？”
梁永年笑一聲，“差點忘給小鄭回消息了。”
“小鄭？”梁韻蹙眉。
徐婭萍湊過來插一嘴，“就鄭林。”
梁韻當然知道，“怎麽，你們過來還得跟他匯報麽。”
梁永年咳了一聲，“這孩子前段時間給我發消息問候，我想著就快過來了，順著提了嘴。”
梁父眼神閃爍，梁韻沒戳破他謊話。
其實這事是徐婭萍提出來的，至於什麽打算不用猜都知道。
“媽？”梁韻歪頭一笑，說：“聊聊唄。”
徐婭萍難得有點閃爍其詞，簡單說想給她介紹對象了，原本手上有幾個以前帶過的學生還不錯，現在還常聯系著，想著有合適的能牽個線，結果經過幾次試探，發現她壓根沒往這方面考慮過。
徐婭萍也知道，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，常年異地也不現實。
本想要不就隨她吧，結果這想法還沒停兩天，正巧碰上鄭林的父親來找梁永年下棋聊天，話裏話外都帶著另層意思，徐婭萍才想起還有個這麽好的人選。
梁韻打了個哈欠，“別忙活了，自己的事自己瞅著呢。”
徐婭萍說：“自己瞅著怎麽還沒動靜？”
“昨晚通宵趕策劃案，太困了。”梁韻從沙發上起身，留個背影，“回屋睡會兒，你們自己轉轉吧。”
徐婭萍剛想出聲喊她，梁永年拍了拍她胳膊，搖搖頭。
徐婭萍也能看出她抵觸這個話題，思索片刻，只好作罷。
國慶一到，整個城市的游客激增。
一連幾天，哪哪人流都爆滿，梁韻挑了幾個人少風景好的地點帶著父母散散步，吹吹海風。
二老來這個城市的次數不多，歸根結底還是她之前工作忙，沒太多空閑時間帶著兩人閑逛，徐婭萍夫妻的寒暑假閑日子倒是多，但沒女兒作伴，過來了也就是換個地方住，還不如待在自己熟悉的地兒。
回程的路上又開始擁堵。
噪音喇叭聲不停。
梁韻視線轉到後視鏡，說：“媽，我先送你們回家，等會還得出去一趟。”
徐婭萍沒多問，只是說：“我和你爸先回去做飯。”
“不用等我，你們先吃。”梁韻低頭看了眼振動的手機，“孫曉兒子生病了，我過去看看。”
“嚴重嗎？”後排梁父開口出聲：“要不我們也跟著一起？”
梁韻轉了下頭，和聲笑笑：“小孩子生病，沒什麽大礙，我自己過去就行，你和媽回去休息吧。”
這樣說，梁父梁母只好點頭應聲。
車子停在小區門口沒往裏進，梁韻把鑰匙給到徐婭萍，見二老邁進大門後才掉頭轉向馬路。
下午沿著棧道吹風的時候，梁韻接到孫曉打來的視頻，一接通，不是那張臉。
沒等兩秒，一個撅著嘴能掛油壺的稚嫩小孩悶聲喊她。
梁韻默聲笑笑，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塑料袋，系緊也遮不住裏面冒出熱騰騰的香味，腳步不免快了幾步。
兒科走廊裏吱吱呀呀叫個不停，梁韻找了一圈沒找到，問了護士站的病房號位置才摸清在哪。
走廊最裏頭的那間房，梁韻推開門，一大一小兩人往門的方向瞅。
孫曉臉沈的可怕，不用問也知道又被病床上那小子氣著了。
梁韻走近，把袋子放到床頭櫃子上。
“阿姨...”丸子眼巴巴看著，睫毛上掛著淚，不敢動。
孫曉放下水果刀，蘋果往盤子裏一扔，拍拍褲子站起身，“到了怎麽沒跟我說，好下去接你。”
梁韻瞄了眼水果刀，扯笑，“你這樣我可不敢讓你接。”
“氣死我了，熊孩子。”孫曉從衛生間洗了手。
梁韻放下包坐在床沿邊上，朝丸子眨眨眼，“你媽媽又被你惹生氣了。”
小孩撇撇嘴，一副她生氣我倒黴的樣。
孫曉折回來，拿了跟牙簽，“吃，都給我吃完。”
丸子鬼靈的從兩個大人身上過了遍，最後決定求助於梁韻，孫曉多精明，冷眼瞥他，“看幹媽也沒用，你親媽我還站著，得聽我的。”
梁韻差點沒憋住笑，從孫曉手裏接過牙簽，戳著一小塊蘋果往丸子嘴裏送。
好在這孩子給面子，盯著看了幾秒，又流轉到梁韻拎來的袋子上，邊咬上牙簽邊商量，“那我吃完蘋果可以吃醬鴨嘛？”
孫曉看他服軟了，語氣也輕了點，拉過椅子抱肩坐下，“看情況吧。”
丸子點點頭，自己抱著小盤子，吧唧吧唧咬起來。
“好好商量不就行了麽。”梁韻無奈。
“他那是給你面子。”孫曉哼一聲，“也不知道是誰親生的。”
“少矯情，不是你讓人喊的。”梁韻不甚在意，瞄到丸子脖子上的小紅點，“前幾天不還好好的麽，怎麽突然過敏了。”
孫曉反手捏了捏肩膀，“就從你那回來的第二天，蔣絢爸媽帶他去商場吃飯，沾了蟹肉。”
“嚴重麽。”
梁韻撥開他衣底，不知碰到哪了，丸子咯咯的笑，“癢死了阿姨。”
病房有兩張床，另一個是空鋪，昨天才離院。
梁韻笑著刮他小臉。
“沒事。”孫曉抽出張紙給他擦鼻涕，“也怪我，每提前跟倆老人打招呼。”
小孩子生病家常便飯，更何況蔣絢爸媽常年待在老家，也不是經常能見到寶貝孫子，所以孫曉沒放在心上。
梁韻望著白色塑料袋上的小肉手，笑了笑，“那現在能吃個？”
“哼，買都買了，還能堵住他的嘴。”
梁韻面上一楞，她不知情，下午打視頻的時候丸子一直嘟囔嘴，扮著無辜可憐樣給她看，說是好幾天沒吃聞到肉味了，還沒等梁韻細問，孫曉的頭突然冒出來，冷不丁跟她解釋怎麽一回事。
最後還不忘補了一句...她沒物質上虐待小孩。
孫曉見她表情當真，正經了點語氣，“明天一早就能出院，好差不多了。”
梁韻點了點頭，旁邊小鬼吃的一嘴油膩沖她笑，她沒嫌棄，直接上手抹掉。
孫曉從身後抽了張紙給她，隨口問：“這幾天不上班，忙什麽呢。”
“能有什麽事，我爸媽過來了，陪他們轉悠呢。”
孫曉倒了杯水，“來旅游？”
梁韻沒著急開口，想了想，笑說：“沒，來給我牽線。”
“啊？”孫曉一臉訝然，“阿姨也玩催婚這套？”梁韻父母都在大學做講師，梁母可能高一點，是個副教授職位。
“嗯。”
太陽西沈，紅透垂落在半邊天。
孫曉說：“我以為人民教師的思想得比我爸媽前衛點呢。”
“這與教師有什麽關系。”梁韻搖搖頭笑，“我能作證，是你主動追著人蔣絢求婚的，別給叔叔阿姨扣帽子。”
“你...”孫曉瞪眼。
“媽媽，是你主動追爸爸的呀！”丸子眨巴著大眼，一手粘膩的伸著五指。
梁韻抿唇笑，不說話。
孫曉白了一眼對面那人，才對丸子開口：“大人說話小孩不準插嘴。”毫無威脅性的老話。
丸子呲著大門牙，“我不是小孩子，我已經四歲啦！”
“蔣睿寒！”
這一聲往往代表著發飆的信號，小人精立刻埋下頭砸吧嘴啃肉。
梁韻彎唇，偏過頭，就見門框邊上倚著一高個男人。
孫曉背著門坐，沒看到後面那人，蔣絢微微擡頭，算是給梁韻打了聲招呼。
沒兩秒，蔣絢見椅子上人一點發覺也沒有，才踏上步子往裏進。
“生氣了？”蔣絢笑。
孫曉驀地轉頭，男人立在板凳後，大手捏了捏她肩膀，低頭勾著嘴笑。
她腦子思索了會兒，才意會到他話什麽意思，眼神閃了下，語氣不自覺扭捏，“美死了吧，你兒子都聽見了。”
蔣絢身上還穿著制服，有點灰，沒挨近她，繞到前面刮了下她臉，“小屁孩能懂什麽。”
“讓我沒面子。”孫曉躲他手。
蔣絢笑的大聲，摸摸她發頂，話是對梁韻說的，“剛來？”
兩人絲毫沒顧及梁韻，一是太熟，二來她已經見怪不怪了。
梁韻嘴角露出弧線，“有一會了，正準備回去。”
蔣絢見她提包，玩笑道：“我一來就要走？”
視線被擋住，孫曉拽著蔣絢地衣角拉開，對著梁韻說：“晚上一起吃飯嗎？”
“不了。”梁韻笑笑，起身對著兩人道：“我媽在家，估計等我呢。”
話這麽說，夫妻也就沒挽留。
丸子見梁韻要走，看了眼手裏還剩小半截的鴨腿，硬要站起身扒著她親。
梁韻笑著把臉偏過去，可能醬鴨太合口味，吧唧一聲，響徹整間屋子。
蔣絢嘖嘴，孫曉旁邊笑。
高跟鞋聲音漸漸淡去，病房裏只剩幸福的一家三口。
蔣絢把兒子抱到腿上，擦擦他小嘴，“能吃這個了麽。”
“醫生說好的差不多了。”
啃地就剩骨頭，丸子還依依不舍的咂味。
蔣絢笑，“梁韻來給帶的？”
“你兒子給人打視頻要的。”
“小饞貓，明天出院爸爸給你燉肉好不好。”
孫曉回頭笑，“還是別了，讓他嘗嘗味就行，過幾天再說吧。”
“聽你的。”蔣絢把兒子抱起來飛了一圈，想到剛剛一幕，隨口問：“那什麽，她現在還一個人？”
孫曉正在收拾行李，“你說梁韻？”
“嗯。”蔣絢道：“之前不聽你說她談著呢麽。”
孫曉一臉無語，“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。”
蔣絢尷尬地笑笑，“你們女人間常聊的，我也不知道啊。”
孫曉語氣沈了點，但也沒細說：“那個分了好多年，一直單著。”
蔣絢放下兒子，幫襯著孫曉一起收拾，“那要不我給她介紹？最近我們隊裏來了不少優質的。”
孫曉真想了想，片刻，還是搖搖頭。
“算了，她不缺條件，想找一個還不容易。”孫曉嘆了口氣。
蔣絢也沒多問，一手拎起行李擱在板凳上，趁兒子沒註意，抱著懷裏的人親了兩口。
……
入了秋的晚風，帶著點絲絲入骨的寒意。
梁韻關了窗，車子加了速的駛疾在馬路上。
假期過了四五天，眼看著就要到頭。
梁韻給兩人買了回去的機票，走之前的最後一晚，她答應了徐婭萍組的飯局。
其實也就是鄭林提出的，正巧合了徐婭萍的心意，中間讓梁父說著好話，梁韻見兩人費盡心思一唱一和，好笑地應下了。
晚上的餐桌氛圍還算正常，就真如他之前說的那樣，作為晚輩，替他父親招待招待二老。
關於鄭林，除去少有的工作，梁韻和他接觸算不上多。
下班後，偶爾鄭林會約著一起吃個晚飯，她不是掃興的人，時間合適的話也會點頭應聲。
成年男女幾乎用不著打啞謎也能猜到對方幾層意思，梁韻心裏清楚，幾次意圖明顯後，她直言拒絕了。
不是不願意，而是心裏沒那個感覺。
鄭林後知後覺才清楚，見人沒意，也就不做那低微求好的事，這麽一來二去，挑明話後，兩人的關系反而處的比之前舒坦了。
鄭林了解父親那點心思，所以趁著這次晚飯一並與梁韻父母解釋清了。
高樓的燈火璀璨，深淺的光亮輪流交替著變換。
房間內，一片靜謐。
洗漱後，梁韻側趴在床上，就快睡著的時候門聲被敲了兩下，伴隨著輕呼叫聲。
“媽？”梁韻揉了把臉，“我沒鎖門，直接進來吧。”
窗簾拉的死，屋內漆黑一片。
梁韻按上臺燈，彎唇笑笑，“怎麽這麽晚還沒睡啊？”
徐婭萍面上倒是平靜，掀開被角坐在邊上，“沒事，我和你爸你明天就回去了，想著跟你說幾句話。”
梁韻坐起身倚靠在枕頭上，見她語氣沈重，猜到點什麽。
“怎麽啦，還想著呢。”她故意笑，“吃飯的時候你不是見著了麽，人沒那層意思。”
徐婭萍視線在臥室裏過了一圈，最後落到她臉上，思忖了會，深沈道：“韻韻，你已經不小了。”
梁韻還是那副樣子，扣著指甲，“幹嘛啊，這可不是你風格。”
徐婭萍看她還沒放心上，微微蹙眉看她：“你這孩子，我跟你好好說事呢。”
月夜下的輕風微拂，整個屋內靜悄悄的。
梁韻緩緩擡頭，對上她目光。
徐婭萍其實很少會和她談心，早些年更多的時候基本都以教育為主，更何況閨女性子獨立，她很少操心。
但這幾年愈發不同，身上總是帶著點暮氣，過著一眼望到頭的日子。
“媽也不是催你。”徐婭萍嘆了聲氣，“就是覺得人到了一定年齡，還是有個家，有個盼頭的好。”
梁韻微微垂眸，“我知道。”
“以前媽管你總是嚴，教你不攀附別人，做什麽事都要想到靠自己。”徐婭萍看她，說：“但我從來沒有哪次，是想你要強到一個人過日子，現在很多年輕人都主張婚姻自由，媽也不是老古董，沒說一定到了三十多歲就得結婚，就覺得總不能一直單著吧。”
“我沒有這麽想。”
“那你跟我說說，到底是怎麽打算的？”
梁韻不吭聲了。
徐婭萍看她一陣，恍然間猜到點什麽，又結合現在梁韻的狀況，不免聯想到一起。
梁母輕聲試探：“你是不是心裏有人？”
梁韻一怔，沒擡眼看徐婭萍，往下躺了點，盯著門縫底下那抹光亮。
徐婭萍拍拍被子，“那個坐牢的？”
她了解的不多，畢竟是托梁永年介紹的律師，所以鄭林父子來做客時提到過一嘴，知道其中帶點淵源。
“媽...”梁韻不想提，“別問了。”
見她眉頭微蹙，徐婭萍心中確定了，怕梁韻抵觸，她換了個說法問，“你想過以後嗎？”
“什麽。”
“你現在不就是在等他？”徐婭萍說的直白，低頭看窩在被子裏的人，“一個坐過牢的人，能給你什麽。”
梁韻蜷著的身子動了動，沈思幾秒，聲音從底下傳出，“媽...給多少才算多？”
徐婭萍沈默了，她本以為梁韻只是沒有遇到合適的，或者挑，沒想到心裏藏了這些事。
她太懂這個女兒，她下定決心要做的事，很難輕易改變。
最終，這個話題也沒討論個所以然出來。
徐婭萍臨走前，沒有生氣或者不高興，梁韻也沒猜到她什麽心情，面上看著與平時沒什麽差別。
她又恢覆了往日的生活，上班，下班，回到家打掃衛生做飯，偶爾唐立嵐或者孫曉約著一起外出閑逛，她也有約必到。
生活沒有停滯不前，日子過的很快。
她忽然發現，刻意拋棄的人和事，原來不去想，一樣可以停在身後。
日歷揭開一頁一頁，指縫間，又走了一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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